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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他要洗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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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行之而不著焉,習矣而不察焉,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,眾也。”註*選自《孟子》。

兩人順著聲音望去,便看到門口那扶著門框顫顫悠悠之人,他的語氣輕蔑,眼神不乏鄙夷的看向二人,“字都不認識,只知道瞎猜,通篇讀下來全是錯的。一篇《盡心章句》被你念成這樣,孟子的棺材蓋都要釘不住了。”

顯然他在屋裏聽了個全程,一番話說的小虎面紅耳赤。

宋玉不忍小虎被打擊,於是開口道,“他年紀尚小,不認識那麽多字也正常,待他慢慢學習,便自然都會念了。”說完給了小虎一個鼓勵的眼神。

“把字都學會,能讀,那只能說是最基礎的,讀書如果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,讀出來那也只是個書呆子,於江山社稷於家國百姓並無半點用處!這樣讀書又有何意義?”

宋玉一臉莫名其妙,“我也不需要他對江山社稷有大用處,我只希望他一輩子安康喜樂。”

“你.....”大富貴頓時只覺得這群人愚昧至極,他穩了穩身體,“你可知這下一句話是什麽?”

“是什麽?”

“人不可以無恥,無恥之恥,無恥矣。”

宋玉雖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,但她知道他在變著法罵她。

他朝小虎指了指,“你且過來。”

小虎猶疑的看向宋玉,得到宋玉首肯後方才挪過去。

“拿起書本。”他隨後補充道。

小虎又回去拿了那本孟子。

他翻開小虎之前翻開的那一頁,“這個字念‘著’不念‘者’,這個字念‘焉’,你明白嗎?”

小虎似懂非懂的點點頭,“那‘者’字怎麽寫?”

他輕咳兩聲,“取紙筆來。”

宋玉扔給他們兩根削好的木棍,“沒有紙筆,你們就先用這個將就吧。”

小虎見他手上不便,於是機靈的給他搬過來一張椅子,便與他教學。

於是二人便在院子裏用木棍代替紙筆,開始寫寫劃劃起來,一個講的深入淺出,一個聽的全神貫註,宋玉也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聽著教學,一直到日頭將盡。

大富貴扔掉手裏的木棍,拍拍手,“今日便到此。”

小虎的眼裏全是崇拜的光芒,“夫子你懂好多,好聰明。”

大富貴嫌棄的皺眉,“我可不是你的夫子,可莫要亂叫。”

“我不叫你夫子叫你什麽,你有名字嗎?”

他的眼神變得迷茫,似乎是在努力回想,半晌,他扶了扶有些發漲的額頭,“我想不起來。”

宋玉見他狀態不對,於是道,“想不起來就不用想了。”

“那以後,我便叫你夫子了!”小虎調皮道。

“你不準....”話還沒說完,腦袋便又是一陣脹痛,他正是難受的時候卻感受到一雙沁涼的雙手撫上了他的太陽穴,帶著不輕不重的力道,準確的揉捏著。

他下意識覺得此舉不妥,但是又不舍得這手指間帶來的舒緩,於是選擇閉目不語。

頭頂傳來平穩的女聲,“只是一聲稱呼罷了,你也不希望我們總叫你大富貴吧?”

見他閉目不言,宋玉這才繼續開口問道,“我有一個請求,還望夫子在養傷這段時間,多教教....小虎。”

半晌沒有得到回答,宋玉知道他一時半會肯定是不願意的,不過她也不氣餒,時間還長著,她總有辦法教他答應。

直到手臂微酸,宋玉這才停下來,她瞧了一眼日頭,吩咐小虎去準備晚上的吃食,她則在院子裏收拾了一些木料,開始做起木工來。

夫子坐在椅子上看著她來來回回切割著一些木料,動作十分熟練,他瞧她面貌也不過十八十九,卻像是做慣了這種苦力活一樣,她一張臉雖生的嬌嫩,但那一雙手早已

粗糙無比。

心下不由得悲憫起來,“你若是找個尋常人家嫁了,也不至於做這種活。”

“人各有路,我選的是我自己的路,夫子又怎知未嘗不適合我。”宋玉直起腰,捶了捶有些發酸的脊背,她看向他,忽得一笑,“借由夫子剛剛教過的話來說,子非魚,焉知魚之樂?”

夫子“不可理喻!”

宋玉也不氣,只想趕在天黑之前把這木活趕緊做好。

沒過多久,小虎便做好了晚飯,招呼二人一起吃飯,晚飯仍舊是稀飯跟饅頭,不過小虎按照宋玉的吩咐在裏面多放了幾片肉,這樣吃著有肉味也不至於太寡淡。

幾人落坐,小虎拿出提早準備好的帕子,“這些碗筷我可都是裏裏外外洗的增光發亮,夫子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再擦一下。”

說完夫子竟真的接過帕子,仔仔細細的再將自己眼前的碗筷擦拭了一遍。

小虎宋玉相視一笑,也不多言。

待得幾人吃完飯,宋玉吩咐小虎與她一起將院子裏她做好的新床搬到他房裏去。

小虎頓時明白宋玉這是看夫子跟他睡一間屋子,他把自己的床讓給夫子自己打地鋪,這才給他又做了張床。

院子裏那張新床是宋玉手工做的,十分結實,床頭還雕了只可愛的小老虎。

小虎摸來摸去十分歡喜,“原來寨主你忙活那麽久是給我做新床去了啊,其實我打地鋪睡可以的,省的辛苦你再做一張床。”

“這不是給你做的,是給夫子做的。”說完宋玉輕撇過夫子一眼,觸及到對方意外的眼神,而後又對著小虎說道,“你還是睡你原來那張床,現在天冷,你天天睡地鋪人會受不了的,到時候冷風鉆咬你的骨頭,你哭都沒地哭去!”

“不嘛不嘛,我就想要這張新床,上面還有一張小老虎,這可不就是給我的床嗎?”小虎拉起宋玉的袖子開始耍起了賴皮。

宋玉並不理會他的懇求。

旁邊的夫子看不過眼,“他既然喜歡,你便給他便是,我也不在乎什麽新床舊床的。”

誰知宋玉聞言,卻看向他,一臉認真的說,“他原來那張尺寸太小了,而你生的高大,睡起來也不舒坦,所以才做這張床給你。”

夫子一怔楞,竟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她。

小虎聽聞此言這才放棄了睡新床的想法,撅撅嘴,“好吧,那就暫時先讓給夫子了。”

幾人又是一番忙活,整理好床鋪後已經到了亥時,宋玉以為這忙碌的一天終於結束,打了個哈欠準備熄燈回自己房裏睡覺,卻聽得那人開口,“我要沐浴更衣。”

他邊說著,邊面帶嫌棄的聞了一下自己的衣襟,自從受傷後,因為傷口不能碰水,他已經多日未曾沐浴,身上難免不了味道,而他一向又是吹毛求疵之人,今日好不容易可以活動,他再也無法忍受身上臟汙,於是提出要求。

此時宋玉面色為難,似是有難言之隱。

夫子頓時不悅道,“怎麽,沐浴更衣都不行嗎?”

“不是不行....”宋玉想著怎樣才能措辭委婉一些。

夫子一雙眼睛直直的看向她,那眼底的意思分明就是今晚他一定要沐浴。

“我們冬天並無.....沐浴這個習慣。”

對面的人一雙琉璃玉般的眼睛睜的老大,似乎是不敢相信剛剛從她嘴裏聽到的話。

“寨子裏沒有那個條件,沒有澡堂也沒有浴桶,燒水也廢柴,索性就不沐浴了。”宋玉委婉的解釋,果不然看到對方眼裏驚疑跟嫌惡交織。

冬天不沐浴倒還好,身上不出汗,氣味也很難散發,可夏天要是不沐浴可怎麽了得,那不要將身邊的人熏暈過去?

感受到他的不可思議,宋玉繼續解釋道,“我們夏天就在山下的河裏沐浴,只是眼下時日,河水結冰,我們也沒辦法下河水。”

“寨子裏都沒有浴桶,若你實在難受,倒是可以擦擦身子。”

宋玉在廚房往竈裏加著柴火燒熱水,這已經是第四鍋熱水了,她看了一眼身後的柴火,嘆了一口氣,這身後的柴都燒的差不多了。

這又是大冷天,又是深夜的,別人早已進了香軟的被窩睡覺,只有她還在給人燒熱水。

要說那位爺,可真是位大爺,擦個身子擦了四大鍋熱水,這還沒有結束的意思。

宋玉忿忿的將最後一根火柴扔進去,隨後將鍋裏沸騰的水倒進木桶,提起木桶便朝她房裏走去。

此時小虎正睡著,於是便只能在她的房裏擦拭清理。

她敲了敲門,等到屋內傳來應答之後她才開門進去。

屋內中央是衣服支架搭起的簡易屏風,那人正在屏風後面擦洗身體,屋內的燭火跳動,他的身影在投射在地上清晰可見。

宋玉不經意瞥過地上的影子,隨即閉了眼睛,提著水桶往屏風後走去,邊走邊說道,

“你弄完了嗎?這已經是最後一痛水了,家裏沒柴火了。”

“知道了,快了。”他不甚耐煩的回道。

路過衣服支架時,想起前三次送水時的磕碰,宋玉這次悄悄睜開一絲眼縫,動作順暢的將水桶放在他的腳下。

不出意外,入眼是一片雪白。

“你睜眼了吧?”眼前的人像是長了四雙眼睛,突然問道。

“你可別胡說,我哪能做這種事情。”宋玉心裏一跳,面上卻理直氣壯的立刻反駁道。

對面的人輕哼一聲,“諒你也不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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